
1951年5月的山西阳曲,山路上的土被太阳晒得发烫。
张文的胶鞋早就裂了口,脚趾磨得生疼,同行的侦察员小郭和翻译老马也没好到哪儿去。
他们带的干粮已经见底,走了十一天,转了不知道多少个村子,还是没找到要找的人。
说实话,这会儿张文心里头早就慌了,手里就攥着“东西山”仨字,还有闺女左臂那枚像鸽子似的青色胎记,这要在到处是枣树、户户有土炕的阳曲找个娃,跟在麦堆里找颗麦粒没啥区别。
寻亲的苦:437个村的叩门路张文一行人每天天不亮就进山,挨村挨户地问。
一开始还抱着希望,见着有差不多大的闺女,就客气地问能不能看看胳膊。
可多数时候,要么是人家“哐当”一声关上门,要么就有人指着鼻子骂“女流氓”。
展开剩余86%有一次,一个老乡故意指错路,把他们引到更深的峡谷里,等绕出来的时候,天都黑透了。
本来想记着走过的村子,可阳曲437个自然村,看着都差不多的土房,差不多的枣树,转着转着就乱了。
有天傍晚,张文坐在大盂镇西头的石碾上,掏出日记本,笔都快握不住了,就写了一句“醒华,妈离你还有多远?”。
老实讲,换作现在,咱们丢个东西还能调监控、发朋友圈,可那会儿连个准确的地址都没有,洪学智还在朝鲜打仗,张文一个人扛着这事,怕是最有体会这种孤立无援的滋味。
她也不是没打过退堂鼓,脚上的泡破了又起,饿肚子是常事。
可一想到1950年洪学智入朝时,在月台上攥着她的手说“我回来前,你一定把闺女带到我跟前”,她就不敢停。
那会儿洪学智要去朝鲜保家卫国,家里寻闺女的事只能靠她,她要是放弃了,夫妻俩这辈子都得留遗憾。
当年的难:红五星下的生死托付要说为啥把闺女留在这儿,还得回到1939年。
那会儿山西阳曲到处是炮声,洪学智带着八路军129师直属队突围,身后是日军的封锁线。
张文怀里抱着刚满月的醒华,马背上每颠一下,她心就揪一下,娃一哭,就可能把整个小分队都暴露了。
夜半在枣树林里,洪学智把张文拉到树底下,声音压得特别低,说“把孩子留下吧,给老乡,咱们带不走,也护不住”。
张文那会儿啥也说不出来,就把娃的小手指含在嘴里,怕她哭出声。
她抬头看洪学智,帽檐底下的眼睛像两口枯井,可还有点火星子,那是没办法的办法。
后来就缝了红五星的帽子,还写了字条,记着醒华的生日和名字。
敲开任宝娃家的门时,任老乡两口子看着就实诚。
洪学智把五块边区币和小米推过去,任宝娃又推了回来,说“八路军为咱拼命,我收这钱,死后见不得祖宗”。
如此看来,那会儿的老乡是真跟八路军亲,不是图啥好处,就是觉得该帮这个忙。
张文当时就跪下去磕了个头,额头抵在炕沿上,跟抵着命似的。
黎明前队伍走的时候,她回头看了好几眼那间土房,心里头清楚,这一转身,还能不能见着娃,都不好说。
说实话,换作哪个当妈的,也舍不得把刚满月的娃留给陌生人,可那会儿是战争年代,要么带着娃一起冒险,要么把娃托付给老乡,选后者,至少娃能活下来,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。
意外的暖:一碗热水认亲寻亲的第十一天,张文实在走不动了,看见路边有间歪歪扭扭的柴门,就想讨口热水。
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,叫李枣花。
张文接过粗瓷碗的时候,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李枣花的手心,李枣花突然一抖,热水都泼到脚背上了。
接着李枣花就问“你是不是那年夜里送娃的女红军?”张文手里的碗“啪”就掉地上碎了。
搞不清为啥就这么巧,偏偏走到这家讨水,偏偏李枣花还认得出她。
后来才知道,李枣花是任宝娃的远房侄媳,当年日军扫荡,任宝娃夫妇带着醒华躲山洞,自己的娃病没了,怕醒华也保不住,就把娃转给了思西村的白银翠,白银翠还给娃改名叫“红红”。
李枣花拉着张文,走了两道梁、三条沟,半夜才敲开白银翠的门。
油灯底下,12岁的红红正趴在炕沿写作业,左臂的袖口滑到肘弯,那枚青色的胎记,跟张文梦里记了十年的一模一样。
张文没敢哭出声,怕吓着娃,就把脸埋在闺女颈窝里,闻着娃身上淡淡的柴火味,那时候心里头的石头,才算真落了地。
白银翠在旁边说“红红,这是你亲妈”,红红手里的铅笔一下就断了。
她回头看张文,看着这个穿列宁装、鬓角有点白的女人,可能也懵了。
说实话,红红从小跟着白银翠长大,突然冒出个亲妈,心里肯定不好受,可白银翠也没藏着掖着,还主动认亲,这份度量,不是谁都有的。
后来洪学智在朝鲜收到家信,立马让参谋点了800块津贴寄回来,还写了信给白银翠,说要接她去北京。
可白银翠用这钱给村里打了口井,还刻了“红红井”和“饮水思源”。
很显然,白银翠养红红不是为了图啥回报,就是真心疼这个娃,也是真心感激八路军。
再后来,1979年思西村立了“洪醒华出生地”的碑,张文和白银翠还各栽了一棵枣树。
洪醒华后来成了301医院的儿科主任,每年清明都回村义诊,有人问她是哪家的闺女,她就笑说“我是太行山的闺女”。
说实话,这故事看到这儿,真觉得心里暖烘烘的,战火把亲情拆了,可老乡的善意又把它缝上了,这种情谊,比啥都珍贵。
现在那两棵枣树每年春天都一起抽芽,就像张文和白银翠的手,在风里握着。
而“你要找的就是我”这句话,也成了这段故事里最暖心的一句话,把断开的岁月,又连成了完整的故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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